朱厚熜只背起手来,点了点头,像他前世下街道社区视察时一样,只对袁宗皋说:
“既然历年未发禄米皆已补发齐全,而现在王府用度也有限,且去年一场大灾让安陆州几成泽国,国中佃户都受损不轻。”
“那便下王谕,今年佃租减半!且从明年开始,国中佃租永减一成。”
袁宗皋和在场王府文武官属皆喜形于色。
按明制。
王府文官,包括长史,皆选自本地士子。
而武官自不必说,都是就藩时就跟随王府的锦衣卫子弟。
故而,王府赐田的佃农其实很多都是王府文武官员的亲友在佃租王府赐田,然后再把佃租的田进一步租佃给无地百姓。
而佃租王府赐田的文武官员们的亲友们,用后世租房的方式来比拟,就相当于二房东。
这也是为什么藩王府的官员爪牙们历来收租很积极,不惜打死佃农的原因。
朱厚熜现在减少佃租,本质上也只是让利于王府的官员和世袭护卫们,而并不能直接惠及到耕种王府田地的百姓身上。
所以,袁宗皋等藩王府文武官员们才都喜不自胜,而不是真的因为朱厚熜让利于百姓而为百姓高兴。
将欲取之,必先予之。
朱厚熜要保证自己王府的人对自己足够忠心,进而使其成为自己将来掌控天下的基本盘核心,让他们为自己的帝王路产生价值,就得先示恩于他们。
让他们知道,他这个世子得了好处后,是不会让自己人吃亏的。
人主可以刻薄,但不能寡恩。
朱厚熜也知道历史上的嘉靖也是这么做的,无论是他的老师袁宗皋还是奶兄弟陆炳,都因此在数年位至显贵。
而正因为历史上的嘉靖这样做了,所以陆炳才会在嘉靖寝居之处被烧时,不惜冲入火海将嘉靖背出来。
须知,十步之内无皇权,身边人的恩典要是不给足,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。
他现在减佃租就是一种名为让利百姓,彰显贤名,实为拉拢身边人的经济手段。
这样他既会让身边人满意,也会让外界觉得他是真的爱民如子,不会觉得他只知照顾身边人。
朱厚熜在这么吩咐后,喜形于色的王府官员们因而越发地期盼他能成为未来的大明天子。
在他们看来。
朱厚熜现在还是兴王世子都愿意主动降恩于他们,若是做了皇帝,只怕会降更大的恩德。
袁宗皋作为年过花甲的长者,还能在明面上显出淡然之态,除浓眉微展外,面色上倒无其他变化。
但作为王府伴读、侍卫的陆松与黄锦等中年官将已不由得抿紧了嘴唇,对未来眸露期待之色。
不过,还是朱厚熜身边一校尉的奶兄弟陆炳倒是因为年少单纯,只对朱厚熜眸露敬佩之色,而发自内心地觉得,自己这位如同兄长一样的世子爷是真的爱民如子,将来真要是做皇帝,那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。
“兴世子会是一位好皇帝吗?”
京师。
杨廷和此时正于庭中仰望苍穹,喃喃自语了一句。
由于正德皇帝已处于弥留之际,所以到了需要考虑下一代天子的时候。
正如近日刑部员外郎周时望在奏疏中的话说:“圣体违和,辍朝累月,天象变异,人心忧皇。乞念宗庙社稷之重,建立国本以杜邪谋。”
言外之意就是劝正德早选宗室子而立为皇嗣。
但内阁首辅杨廷和还没有做好决定请旨选宗室子为正德皇嗣,所以对这些请定国本的奏疏皆未票拟上报。
因为杨廷和不想下一代天子继正德之嗣!
那样的话,下一代天子就会与正德皇帝有父子之名。
既然有父子之名,按照三年不改父之制的儒家孝道,那新天子要改正德时的制度就会很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