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越至德十八年,春。
融融春日的暖阳从窗户照进书房,已年届九旬的李凌被阳光一照后不禁眯起了老眼,这才能看清楚书上内容。
这时半掩的房门轻轻被人推开,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四五岁的孩童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头来,往里张望,然后正被李凌一眼抓到:“虎儿,你这是做什么呀?”
“太爷爷,虎儿想听您讲故事呢,讲那个孙猴儿的故事!”小孩子眼见被抓,反倒大起了胆子来,跳着进屋,就往李凌跟前凑,一副乖巧讨好的样子。、
李凌笑了,对着自己的玄孙,即便手上正有些事情要处理,也得先满足小孩子了,便点点头:“你要听啊,那就继续给你说吧……对了,上回说到哪儿了?”
“说到孙猴儿从五行山下出来,然后又被那唐和尚给赶跑了……太爷爷,孙猴儿会回花果山,会再跑去天上打玉帝老儿吗?”虎儿一脸好奇地问道。
“这个嘛,你坐好了,太爷爷再跟你往下说……”李凌一面有些吃力地弯腰把孩子弄上身旁的椅子,一面口中随意说着最熟悉不过的西游记的故事,让个小孩听得如痴如醉。
可就在他说到金箍套上孙猴儿的头,唐僧开始念咒时,门却被人敲响,一个六十来岁的男子神色凝重地推门进来,他模样和李凌有着六分相似,正是他第二个儿子李念通,如今正在朝中任户部尚书一职。
“爷爷……”
“爹……”
虎儿和他同时叫了声,李凌也已听住了故事,笑着摸摸虎儿的脑袋:“太爷爷这儿有事,你先自己去玩吧。”
“哦……”对于这样被打断故事,虎儿有些不快,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,悻悻而去。而等其出门后,李凌才笑着一指跟前的椅子:“怎么,朝里有出事了吗?”
“是啊爹,最近又有人嚼舌根,说咱们李家仗着身份与民争利了……真是岂有此理,我们李家虽然有些产业,可那都是正当营生,是靠着我们几代人辛苦经营起来的,怎么就老被他们如此针对呢?”说话间,李念通当真是一脸的不忿。
“呵呵,你都快六十了,居然还如此没有城府,被那些人说上几句,弹劾几下就顶不住了?得亏当初我教你的是经济理财之道,不然要是任的其他差事,只怕你更有得烦了。”
“爹……”
儿子的话被李凌摆手打断:“小事而已,让他们弹劾几下,又伤不了半点皮毛。当今陛下还是信我们李家的,你爹和你大哥在朝里也都有着相当的根底,这些流言蜚语,也就是流言而已。而且,我们行得正坐得端,一向忠心朝廷,他们也就只能拿这些小事来作攻讦了。
“所以你要反过来想想,这还是好事呢,证明我们在外没有半点把柄。好了,你只要把户部的差事办好就行,其他事,自有你大哥,你四弟他们去做,家里出不了事,你爹我更不会有事。”
眼见老父都如此淡定了,李念通还能说什么,只能是低声答应,告辞而去。
而李凌则在沉默了一阵后,才出声道:“莫云。”
也同样过了九旬,须发皆白的李莫云慢悠悠地从门外走了进来。
几十年过去,李凌的敌人已经全部死去,他的朋友亲人,也多半都已不在。比如闻铭、魏梁、徐沧,还有姐姐李乐儿,妹妹李月儿……他们都先后离世。唯有李莫云和杨轻绡,还陪在他身边,照顾着他。
“公子有何应对?”虽然两人已垂垂老矣,但李莫云对李凌的称呼却一直未变。
“最近弹劾我李家的人名单已经送来了吗?”这时的李凌早不见了对孙儿说故事时的慈祥,也不再有刚才的淡定从容,那双有些浑浊的老眼,竟有光芒闪烁。
“是的,皇城司那边已经把他们的具体情况都整理成册,送来了。”
“唔,挑三个官位最高的,把他们那些污糟事公之于众!”李凌说着,目光又黯淡了下去,就好像刚才没有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